许红艺中午在食堂吃饭,同事们从双汇瘦肉精事件,侃到毒豆芽、染色馒头以及近年内出现的若干食品问题,最后的结论是:对付着吃吧!不禁想起儿时故乡的小菜园来……
我的童年是在糖厂度过的,7岁那年,家里终于从见不到阳光的小北阁调到了梦寐以求的大房子,之所以用梦寐以求这个字眼儿来形容,是因为这幢房子是当时糖厂家属房的第一栋,前面没有其他房屋,是唯一一栋可以拥有自己的一块还不算小的菜园的房子,这是父母亲放弃了几次调房的机会,坚持等来的。
没有耕种经验的父母管理这片园子,第一年也是很吃力的,但是到了第二年,便驾轻就熟了。到了春天,父母带着我和仅三岁的妹妹,开始了耕种。我和小妹两只脚站在铁锹的上边用力地蹦,那锹也插不到土里,只好羡慕地看着父亲把大大的五齿叉用力地蹬入土中,翻起黑黑的泥土。但是文人出身的父亲要把这一片园子都翻好,干干停停,也要几天的时间。接下来母亲便一点一点地备好垅,备垅之后,我和小妹再进园子里,便要偷偷地去了,因为那一条条整齐的垅台垅沟,踩上脚印是再明显不过了,被母亲发现便会证据凿凿了。接下来的播种是我和小妹最喜欢的了,因为这时,母亲会吩咐我们在垅台上挖出小坑,再把种子放到里面,儿时的记忆已经不是很清晰了,但是记得葵花籽是直接放到地里面的,还有好多的蔬菜都是母亲先在木头箱子里把秧苗培育好,然后再移植到园子里。父亲这时也把园子的篱笆加得密密的,防止小鸡小鸭们进来捣乱。而母亲,每天一下班便会一头钻进菜园,总有干不完的活,即使活干完了,母亲也会静静地伫立在园子里,欣赏她的作品,吃饭时要去喊上无数次才能把母亲从园子里“抓”回来。
园子里的植物用母亲的话来说,是应有尽有,在离窗很近的地方,父亲砌了一堵花墙,那墙是用砖砌成镂空的样式,按我当时的身高来看,踮起脚视线刚好跟墙头持平,起到了一个隔断的作用,把母亲以几十盆计的盆栽花与外面的植物蔬菜相隔开来。为了美观,墙头围了一长溜的小池子,里面种着一种土名叫“马食菜”的花,这种花最高只长10公分,花是重瓣的,颜色繁多,极绚烂,更有意思的是,这花早晨开,晚上落,但是每天都有新的花在接力,每天都不会让人觉得花朵比昨天少,让人不得不慨叹她的生命力。
紧挨着花墙,母亲用土围出一块一块的方池,里面种着各种时令小菜,有菠菜、小白菜、小生菜、韭菜、蒜苗和香菜,还有水罗卜,反正现在市面上能见到的醮酱菜,母亲似乎都种过,中午放学回来时,母亲总是到园子里去摘一些小菜,会让我们吃得胃口大开。
这些小方池一直到园子的尽头,就是一条一条整齐的垅台了,母亲按区域种着各种时令蔬菜,我是不敢到柿子旁边去的,因为柿子的叶子掉色严重,漂亮的花裙子会被染绿,而且很难洗掉,但是禁不住美味的诱惑,在西红柿成熟的时候,我会换上母亲在园子里干活穿的大褂子,端着小盆去摘柿子,有粉红色的桃柿子,有被称作“加拿大”的奶柿子,有黄黄的大圆柿子,还有一种被称为贼不偷的柿子,成熟的时候也是绿色的,意为小偷看到了还以为没有成熟就不会偷了!放暑假的时候,下午跟小妹在家,我俩摘下来满满一盆的西红柿,再搬来一罐白糖醮着吃,会一直吃到肚子圆得坐不下去。晚上母亲下班时,也经常摘下一盆西红柿,让我和小妹端着,去给没有园子的朋友家送去尝鲜,这可是我们俩最喜欢的事情了,因为往往可以借着这个机会,在外面疯玩儿一阵儿。
除了这些蔬菜以外,母亲当然不会忽略我们两个馋嘴的小猫,在园子里的边边角角,给我们留下几棵黑星星和菇娘的秧,到了成熟的季节,我和小妹蹲在黑星星秧的旁边,端着小碗,摘下满满一碗,洗净了刮分一空。还有那时小孩子最喜欢嚼的甜秆儿,母亲每年都不会忘了给我们种上几棵的。
园子里最让我怀念的是那棵杏树,原本刚搬过来时,是没有这树的,是搬来的第二年,邻居的杏子成熟后,母亲待我们尝过鲜后,领着我们把杏核丢到了地里,笑到:看明年能不能长出杏树来。第二年,那几粒杏核果不辜负我们的期望,真的长出苗来,母亲喜出望外,留了几棵看着比较茁壮的小苗,着重培养,到了最后,离花墙最近的一棵杏树苗额外的出类拔萃起来,便将这一棵移植到离园子门和窗户都很适宜的位置,专心培育起来。母亲告诉我们两个馋嘴猫,桃三杏四梨五年,杏子要成熟,要等四年,于是我们掰着手指头算计着杏树结果的年份。快乐的童年时间是不禁过的,似乎没过上这么多年,但实际上确实是第四年,那杏树结果了!第一年稀稀拉拉地结得不多,但是很甜,到了第二年,便繁茂得很了,引得周围的淘小子翻过篱笆进园子来摘杏子吃,后来我离家到哈尔滨来上学,每年放假时,已经错过了杏子最好吃的季节,只要我没放假回家,小妹便不许把杏子全部摘光,即使那杏熟透了,掉在土里,小妹也寄希望于树上剩下的那些杏子能坚持到我放假回来,后来便在跟父亲到哈尔滨看我时,装了满满一小兜的杏子给我吃。
如今,那园子已经没有了,因为在我来哈尔滨上学那年,前面便又加了一栋房子,园子就非常小了,便种不了什么蔬菜了,仅留了一棵杏树和一棵沙果树,还有那堵绚烂的花墙。再后来,父母不喜欢平房后面愈来愈差的卫生环境,搬到了楼房,那棵杏树应一位朋友的央求,被移植到他的院子里,二十年了,我不敢去问那棵杏树现在怎么样了,我希望她仍然枝繁叶茂地开花结果,至少在我心中,那是我永远的一个情结。
二十年过去了,如今,我只能在给两岁的儿子讲故事时,讲起外婆的小菜园,这也是儿子每晚必听的故事,听我讲那园子里的一草一木,两岁的孩童眼里会露出无限神往的神情,但是他们这一代人,已经没有福分享受到我童年的野趣了。让人自嘲的是,我在给家人做每一顿饭时,也会想:不知道这菜是否安全,尽我的所能让它安全吧!